2010年6月13日 星期日

約翰福音的基督論(Christology)

且看這段經文,約翰福音5. 18:

所以猶太人越發想要殺他;因他不但犯了安息日,並且稱 神為他的父,將自己和 神當作平等。

這段經文其實大致上以勾勒出今日基督教正統教義對「 基督」的理解,亦即 祂是 上帝的獨生子,然而地位卻又跟 上帝同等。

不過坦白說,望文生義,父子怎麼會同等呢?父的位階就是比子高啊,就人類社會而言。然而,基督既是子,卻又與父同等;我們只能說,這就是信仰的「奧秘」。

回到經文,其實讀者可以發現,約翰福音的作者在行文上做了一個巧妙的操作 --- 「 ...稱 神為他的父,將自己和 神當作平等。」 若不加上最後一句,釋經者斷不能推論出子與父同等這個結論。問題是,二者本來明明不是同等的東西,作者硬說是同等就變成同等;這未免又是福音書作者武斷而牽強的附會。基督徒乃憑信心倚賴聖經的「啟示」基礎,因此才能接受這種說法;這是神學跟哲學的不同。

如果讀者以個別書卷為單位(而非全本聖經)來檢視,會發現馬太、馬可、及路加福音(所謂的Synoptic Gospels)並沒有像約翰福音如此明確地宣稱基督與天父同等的地位。基督教的神學家因此把約翰福音的主張作為對其他三卷福音書的補充;透過相互補充、調和,而得出體系性的教義。

相反地,若沒有調和差異的必要(例如研究宗教的非基督徒學者即是如此),則研究者的任務則變成一一找出個別書卷內容的差異甚至衝突的所在,並提出問題:何以個別書卷的內容有所差異?

簡單的答案是,個別福音書反映的是初代基督教個別宗派的不同信仰內容。須知,初代的基督教可說是「百家爭鳴」,不同宗派各別發展,並在教義上有所出入。而個別的福音書,則是各宗派個自保存、傳閱的典籍,內容反映的自然是各該宗派的信仰觀。據此,學者認為,約翰福音的作者來自一個立場很獨特鮮明的宗派,並主張基督與 上帝的平等關係。

在爾後教義統合與「 正典(canon)」編篡的運動中,顯然約翰福音所出的宗派位列「有力學說」(或所謂「初始正統」),因此約翰福音得以進入「正典」而成為我輩今日所讀的聖經的一大篇章,並作為正統基督論的一大聖經基礎。

不過,基督論在不同的基督教支派之間仍然有所歧異,尤其是許多君士坦丁時期與羅馬帝國教會分離的東方宗派,所信奉的基督論在一些細節問題上與現在大家比較熟知的「西方教會(FN 1)」mould有所出入。而對基督身分的定性這個基督論大哉問的莫衷一是,也是最早造成東西教會分裂的導火線。(希臘正教和羅馬公教的分裂則是更之後的事了)

這個爭議與其所導致的分裂,使許多基督徒(至少臺灣的)會對於東方宗派極度的陌生。因為分裂太早,而新教徒的信仰內涵又主要來自於分裂後的羅馬帝國教會(西方教會)。東方宗派,可說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弟兄,跟陌生人其實沒兩樣。

基督論是基督教神學的大哉問。我透過本文想強調的是以下幾點:1) Christology 在縱向上(歷史上)以及橫向上(不同宗派間)皆是諸多異見激烈廝殺的戰場;2) 即便聖經本身的諸多章節也欠缺明確的解答;3)當今的「正統」基督論的立論基礎是非有約翰福音而不可;4) 約翰福音的主張跟其他福音中比起來其實顯得特立獨行。


FN 1 包括天主教、東正教、以及新教這些以當初羅馬帝國教會教義為基礎而開展的諸宗派